精选章节

>>> 戳我直接看全本<<<<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7:27:30

深夜,窗外的城市已经沉入一片由灯光组成的、模糊而冰冷的海洋。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头顶这盏惨白的孤灯,像一只疲惫不堪的眼睛,固执地不肯合上。显示器幽幽的光映在脸上,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在屏幕上滚动,仿佛永无止境的迷宫。我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,指尖残留着速食泡面调料包那股挥之不去的、廉价的咸腥味。胃里空荡荡的,却奇异地没什么食欲,只有一种被长时间禁锢在方寸之地带来的麻木倦怠。

手边的廉价马克杯里,咖啡早已冷透,杯底沉淀着一圈深褐色的污渍。我端起它,冰凉的瓷壁贴着掌心,正要凑到嘴边抿一口这早已失去灵魂的提神药水。

嗡——

手机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突兀地震动起来,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。屏幕亮起,是同事老张发来的微信消息。一个诡异的链接,后面跟着一串文字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我的眼底:

“默哥,快看!你老婆在群里可活跃了,啧啧,真没想到……嫂子还有这一面!刺激啊![坏笑] [坏笑]”
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,猛地向下一沉。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铁锈味的预感瞬间沿着脊椎急速攀升,头皮一阵发麻。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,犹豫着,那点幽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。理智在尖叫着阻止,但某种更原始、更黑暗的驱动力却推着我的手指,不受控制地戳向了那个诡异的链接。

加载的圆圈在屏幕上徒劳地转动着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办公室的空调似乎停止了运作,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。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,还有太阳穴血管突突狂跳的闷响。

下一秒,屏幕猛地亮起。

一张照片粗暴地占据了整个视野。

照片的拍摄角度极其刁钻,光线昏暗暧昧,带着一种刻意的、廉价的色情意味。背景似乎是某个高档场所的洗手间,模糊的镜面反射着金色水龙头刺目的反光。照片中央的女人只穿着极其暴露的黑色蕾丝情趣内衣,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冷光下,与黑色的布料形成刺目的对比。她的脸微微侧着,似乎想避开镜头,但那种刻意的姿态反而更显出一种欲拒还迎的挑逗。她的身体曲线被内衣勒得更加分明,带着一种被精心展示的、赤裸裸的商品感。

嗡——

脑子里像被投入了一颗高爆手雷,瞬间炸开一片空白。所有的声音、所有的光线、包括老张那句“啧啧”的余音,全都消失了。世界被强行抽成了真空,只剩下那张照片在视网膜上疯狂灼烧。

那个侧影,那截在昏暗中依旧显出熟悉轮廓的下颌线,还有……锁骨下方那粒小巧的、深棕色的痣!

我认得那颗痣。就在昨天清晨,她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,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告别吻时,晨光温柔地勾勒过那里,我还笑着用指尖轻轻拂过,说那是我的专属印记。

林薇!

真的是她!

胃里那点冰冷的咖啡混合着泡面的酸腐气息猛地翻涌上来,喉咙被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死死堵住。我猛地捂住嘴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了一下,手肘狠狠撞在桌沿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”一声。

“技术到位,包君满意,欢迎老板们私聊预约哦~ [飞吻]”

照片下方,配着这样一行文字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,狠狠凿进我的眼球,凿进我的脑子,凿碎了我过去十年构筑起来的所有关于“幸福”和“完美”的认知堡垒。

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,掠过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,死死钉在照片角落那个小小的定位图标上。图标清晰地显示着三个字:

【云顶雅苑·丽人会所】。

云顶雅苑?丽人会所?

这不就是我们住的那个号称安保森严、业主非富即贵的高档小区吗?那个就在我家楼下,步行只需五分钟,林薇今天下午出门时还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臂,说要去那里新开的“静心瑜伽馆”体验一下课程的……丽人会所?

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讽刺像两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心口上。我早上出门时,她还穿着那条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,笑容温婉地替我整理歪掉的领带,叮嘱我别熬太晚。她的声音犹在耳边,此刻却被屏幕上这赤裸裸的定位和照片彻底扭曲、撕裂,变成最恶毒的嘲讽。

“嗡——”手机再次震动。

是老张,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、甚至隐隐透着猥琐和兴奋的口吻:“怎么样默哥?兄弟没骗你吧?嫂子这身材…平时真看不出来啊!深藏不露![流口水] 群里可热闹了,都在问价呢!你要不要也去‘照顾’下嫂子生意?哈哈!”

一股暴戾的、几乎要摧毁一切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。我猛地扬起手,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手机狠狠砸向那堵象征着稳定和秩序的白色墙壁!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,血管在皮肤下愤怒地贲张。

但就在手臂挥到最高点的刹那,那股狂暴的冲动却诡异地停滞了,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。

砸了它?然后呢?

砸碎了这块冰冷的玻璃和塑料,就能砸碎屏幕里那个穿着黑色蕾丝、笑容暧昧的女人就是林薇的事实吗?就能砸碎她此刻就在我家楼下的会所里,可能正对着另一个男人搔首弄姿的想象吗?

不能。

砸了它,除了暴露自己的失控和无能,什么也改变不了。甚至可能惊动她,让她有更多时间隐藏、销毁证据,或者……继续她的“生意”。

不能失控。陈默,冷静。

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取代了刚才那焚毁一切的怒火,从心脏深处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它冻结了狂躁的血液,也冻结了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嘶吼。我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扬起的手臂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,微微颤抖着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办公室浑浊的空气带着尘埃的味道涌入肺叶,冰冷而刺痛。再缓缓吐出,试图将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暴怒强行压下去。目光重新落回那如同毒疮般的手机屏幕上。

“丽人会所……”我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,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玻璃渣。

不能去质问,不能打草惊蛇。

我需要证据。需要更多的,足以彻底钉死她、或者……钉死她背后可能存在的什么东西的铁证。我需要知道,这到底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背叛,还是……一个我完全无法想象的深渊?

林薇的手机。那部她从不离身、设置了复杂密码、连洗澡都恨不得带进浴室的手机。

她今天出门前,似乎把它忘在了玄关的鞋柜上充电?当时我还觉得奇怪,她一向谨慎。

一个微弱的机会像黑暗中的萤火虫,骤然亮起,又迅速被我捕捉。

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,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身后的转椅,椅轮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。顾不上扶起它,甚至顾不上关掉电脑屏幕上那些闪烁的代码,我一把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和车钥匙,像一道黑色的旋风,撞开了办公室沉重的玻璃门,冲进了外面空旷、寂静、只有应急灯发出惨绿光芒的走廊。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,急促而慌乱,如同我此刻擂鼓般的心跳。

一路风驰电掣,闯了不知几个红灯,引擎的咆哮声在死寂的午夜街道上显得格外凄厉刺耳。小区保安亭的灯光昏黄,保安似乎被我煞白的脸色和冲进闸门的车速吓了一跳,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我的车已经像失控的野兽般卷起一阵风,冲向了地下车库那幽深的入口。

电梯缓慢上升的数字像钝刀子割肉。终于,“叮”一声脆响,门开了。我几乎是扑了出去,踉跄着冲到自家那扇熟悉的深棕色防盗门前。指纹解锁,门锁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在这过分安静的深夜里清晰得吓人。

客厅里一片漆黑,只有玄关处感应灯因为我急促的动作而亮起一小片惨白的光晕。

目光如同探照灯,瞬间锁定了鞋柜上方那个小小的无线充电座。

空的。
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,骤然停止了跳动。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。

没有?怎么会没有?我明明记得……难道是记错了?还是……她中途回来过?或者,她根本就没忘?

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把我彻底吞没的瞬间,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鞋柜旁边那个小小的、用来收纳钥匙和零钱的藤编收纳筐。

一抹熟悉的手机壳边缘,从筐里杂乱的票据和几枚硬币下面,小心翼翼地露了出来。

是林薇的手机!她常用的那个樱花粉手机壳!她竟然随手把它扔在了这里?这完全不符合她平日近乎偏执的谨慎!

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感顺着脊椎爬升。这太反常了。以她对手机的看重程度,这几乎等同于把武器随手丢在敌人脚下。是故意留下的?陷阱?还是……她今天真的乱了方寸?

我屏住呼吸,像拆解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,小心翼翼地从一堆杂物中将那部手机抽了出来。屏幕冰凉,带着金属特有的触感。我尝试着滑动解锁——果然,密码界面跳出。
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。我深吸一口气,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,指尖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发麻。林薇的常用密码……她的生日?我的生日?结婚纪念日?还是……某个我不知道的、属于她另一个世界的数字?

一个个熟悉的数字组合被我颤抖着输入。

错误。

错误。

还是错误!

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。密码错误次数在增加,冰冷的警告提示像在嘲笑着我的无能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每一秒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。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闭上眼睛,试图在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。她的习惯,她无意间说过的话,家里她常摆弄的东西……

突然,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闪过脑海。有一次她新换了手机壳,是那种需要抠开背板才能装上的款式。她当时似乎抱怨了一句:“这壳子设计真蠢,卡扣在右下角,每次抠开都得费老大劲。”

右下角?卡扣?

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乱的思绪。我猛地低头,手指不再尝试输入密码,而是极其小心地沿着手机壳的边缘,尤其是右下角的位置,用力地抠动起来。

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塑料卡扣发出细微的抵抗声。终于,“啪”一声轻响,手机壳的背板被我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隙!

我心脏狂跳,顺着缝隙将指甲探进去,一点点扩大开口。随着手机壳被完全剥离,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、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黄色便签纸,赫然贴在手机光滑的金属背板上!

我颤抖着将它揭下来,展开。

上面用林薇娟秀中带着一丝潦草的字迹,写着一串数字:0609。

0609?这既不是生日也不是纪念日。一个完全陌生的数字。

但此刻,它就像一把闪着寒光的钥匙!

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,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,将这串数字输入密码框。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轻微的解锁音效。屏幕亮了。主界面跳了出来。

成功了!

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我。狂喜于终于打开了这扇通往她秘密的门,恐惧于门后即将看到的景象。

我迫不及待地点开相册图标。屏幕短暂地加载了一下,瞬间被无数缩略图填满。

然而,预想中那些不堪入目的“福利照”并没有出现。

映入眼帘的,是海量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偷拍角度的照片和视频缩略图!

拍摄环境极其私密,光线昏暗,角度隐蔽得令人发指。豪华KTV包厢里迷离的灯光下,几个大腹便便、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搂着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,姿态狎昵,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;酒店套房内,一个只围着浴巾的肥胖背影正对着穿衣镜打电话,桌上散落着成捆的现金和拆开的白色粉末包装;烟雾缭绕的私人牌局上,一个我曾在本地新闻里见过的、以清廉著称的官员,正将一摞厚厚的钞票不动声色地推给对面的商人……

照片和视频的数量之多,涉及场景之广,人物身份之敏感,远超我的想象!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桃色交易记录,这是一份份足以引爆整个城市官商两界的重磅炸弹!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、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面孔,此刻在偷拍的镜头下,展现着人性最丑陋、最贪婪、最肆无忌惮的黑暗面。

我手指僵硬地滑动着屏幕,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正在一点点凝固成冰。林薇……我的妻子,那个每天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煲汤、周末会去福利院做义工、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皱眉的女人……她的手机里,竟然藏着这样一个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潘多拉魔盒!

她是怎么拍到的?她为什么要拍这些?她到底是谁?或者说,她到底在为谁做这些事?

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只巨手,紧紧扼住了我的咽喉,几乎让我无法呼吸。我瘫坐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,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鞋柜,手里紧紧攥着那部滚烫的手机,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屏幕幽光映在我惨白失神的脸上,那些肮脏的画面在我眼前疯狂闪烁、旋转,构成一个光怪陆离又令人作呕的地狱图景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一阵尖锐的、毫无预兆的手机铃声猛地撕裂了死寂!

是我的手机!在口袋里疯狂震动!

我如同惊弓之鸟,身体剧烈地一颤,手忙脚乱地掏出来。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。

深夜来电?陌生号码?在这个节骨眼上?

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住心脏。我盯着那串数字,犹豫了几秒,一种诡异的直觉驱使我按下了接听键,同时打开了免提。

“喂?”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得不像自己。

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极其嘈杂的背景音——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鼓点,男人粗野放肆的哄笑声,女人尖细做作的娇嗔……仿佛置身于一个混乱的夜场深处。紧接着,一个明显带着醉意、口齿含混不清的男人声音响起,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另一个女人短促而压抑的呜咽声:

“喂?是…是陈先生吗?林薇…林薇老公?”那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
我的心脏骤然缩紧,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像石头一样硬。是找我的!直接点出了我和林薇的名字!

“是我。你是谁?”我强迫自己稳住声音,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哈!真是你啊!”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更加刺耳的大笑,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,“找你老婆是吧?别急嘛!林小姐…呃…正忙着‘招待’我们周总呢!周总你知道吧?天豪集团的周总!我们周总…今天兴致特别高!哈哈哈!”

天豪集团?周天豪?!那个在本地黑白两道通吃、以手段狠辣著称的地产大鳄?

电话那头,男人的哄笑声、刺耳的音乐声和女人压抑的、仿佛被捂住嘴发出的呜咽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声浪,狠狠冲击着我的耳膜。那呜咽声……虽然被噪音扭曲、淹没,但我仿佛能穿透这混乱的声墙,清晰地辨认出其中属于林薇的那份熟悉的音色!

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和痛苦,像一把烧红的锥子,狠狠刺穿了我刚刚被震惊和愤怒冻结的神经!

“啧啧啧,”那个醉醺醺的声音还在继续,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,“周总说了…林小姐活儿好,人更带劲儿!现在正…正教她点新花样呢!就在我们会所顶楼的‘帝王厅’,啧啧…那声音,听得兄弟们都…都……”

后面的话被一阵更加猥琐下流的哄笑声彻底淹没。

“啊——!”

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女性惊叫,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堵住,又戛然而止!

“林薇——!”我对着手机失控地嘶吼出声,目眦欲裂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,眼前一片猩红!
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

回应我的,只有电话被无情挂断后的忙音。

忙音冰冷而单调,像一条毒蛇,死死缠绕住我的脖颈,勒得我无法呼吸。刚才那声短促凄厉的尖叫,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,狠狠扎穿了我的耳膜,直刺进大脑最深处,在那里疯狂搅动,将理智撕扯成碎片。

帝王厅!丽人会所顶楼!

怒火瞬间焚毁了一切犹豫和恐惧。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,我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弹起来,身体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暴的力量。林薇的手机被我死死攥在手里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“咯咯”的轻响,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捏碎。证据?计划?冷静?全都去见鬼!她现在就在那里!正在遭受……正在被那个畜生……

这个念头像岩浆一样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。

冲进厨房,目光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,瞬间锁定了刀架上那把最不起眼的、用来切水果的折叠小刀。不锈钢的刀柄冰冷光滑,我一把抓起它,指腹用力压下侧面的卡扣,“唰”一声轻响,带着寒芒的刀刃瞬间弹出,在厨房顶灯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。

刀刃的冰冷触感透过皮肤传来,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,奇异地压制住了部分狂乱的心跳。我将它紧紧攥在手心,刀刃巧妙地藏在袖口之下,紧贴着内侧手腕的皮肤,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跳动的脉搏,带来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
没有片刻犹豫,我转身冲出家门。防盗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撞击声,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。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慢得令人发疯,每一秒的跳动都像在凌迟我的神经。我疯狂地按着下行键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。终于,“叮”一声,门开了。我像炮弹一样冲进去,拳头狠狠砸在一楼的按钮上。

冲出单元门,深夜的小区寂静得可怕,只有我狂奔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花园小径上激起空洞的回响。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刮过脸颊,却丝毫无法冷却我体内那团焚毁一切的烈焰。丽人会所那栋灯火通明、造型奢华的独立建筑就在前方,像一个张着巨口的怪兽。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、身材魁梧的保安。

“先生,请出示会员卡或预约信息。”其中一个保安伸手拦住了我,面无表情,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冷漠。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略显狼狈的衣着和紧绷得异常的脸色。

“滚开!”我低吼着,试图强行往里冲。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几乎要破体而出。

另一个保安立刻上前一步,两人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我面前,肌肉贲张的手臂交叉着,眼神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威胁。“先生,这里是私人会所,没有预约和会员身份,禁止入内!请您立刻离开!”语气强硬,不容置疑。

硬闯?看他们的体格和架势,我毫无胜算,只会被当成闹事的疯子扔出去,甚至可能引来警察,彻底打草惊蛇。

帝王厅!顶楼!

林薇的尖叫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。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无法挽回的后果!

怎么办?

目光急速扫过灯火通明的大厅入口,玻璃旋转门折射着奢华冰冷的光。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灰色工装、推着巨大银色清洁车的清洁工,正拿着对讲机,一边通话一边从侧面的员工通道刷卡走了出来,准备开始夜间的打扫。

员工通道!

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。

我猛地后退一步,在保安警惕的注视下,做出放弃硬闯的姿态,转身,朝着旁边灯光相对昏暗的绿化带阴影里快步走去。保安见我“识相”离开,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些许,但目光依旧锁定着我。

一进入阴影的庇护,我立刻矮下身,像一只贴着墙根移动的壁虎,利用修剪整齐的冬青树丛和景观石块的掩护,朝着清洁工出来的那个不起眼的、标着“员工通道”的金属小门急速潜行过去。
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。我屏住呼吸,尽量将身体压到最低,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。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,远处保安偶尔的交谈声,都成了我行动的最佳掩护。

距离员工通道门还有不到十米。那个清洁工推着车,正背对着我,弯腰在清理一个垃圾桶。

就是现在!

我如同离弦之箭,猛地从藏身的树丛后窜出,爆发出全身的力量,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半掩着的金属门!身体带起的风声惊动了清洁工,他愕然回头,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“嗖”地一下撞开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,消失在了门后昏暗的通道里。

“哎?!谁?!站住!”清洁工惊怒的喊声和保安闻声赶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。

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!冲进门内,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食物残渣的、属于后勤区域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。眼前是一条狭窄、光线昏暗的走廊,墙壁刷着廉价的白色涂料,地上铺着防滑的灰色地砖,两侧是紧闭的库房门。

楼梯!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牌在右前方闪烁着微光!

我毫不犹豫地冲向楼梯间,沉重的防火门被我猛地拉开又反弹回去,发出巨大的撞击声。顾不上是否会惊动其他人,我一步跨上两级、甚至三级台阶,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狂奔!脚步声在狭窄封闭的楼梯井里激起巨大的、空洞的回响,像一面破鼓在我耳边疯狂擂动。

一层,两层,三层……

肺部火烧火燎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大腿肌肉酸胀得快要炸开。但林薇那声绝望的尖叫如同鞭子,不断抽打着我疲惫的身体,逼迫我榨干最后一丝力气。

顶楼!

沉重的防火门上方,一个红色的“6”字标识在应急灯下清晰可见。

终于到了!

汗水浸透了衬衫,黏腻地贴在背上。我剧烈地喘息着,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,带来一阵刺痛。我靠在冰冷的防火门上,强迫自己平复几秒,袖口下,那把折叠刀的刀柄已经被汗水浸得滑腻。

门后,隐约传来模糊的音乐声和……一种压抑的、令人极度不安的寂静?

帝王厅!就在这扇门后面!

我猛地深吸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呛入喉咙。左手缓缓按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,触感如同寒冰。右手在袖口内,死死攥紧了那柄折叠刀的刀柄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,突出的骨节清晰地印在皮肤下。

推?还是撞?

门把手的冰冷触感渗入掌心,像一条盘踞的毒蛇。顶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吸走了所有声音,死寂得如同真空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。帝王厅那扇厚重的、镶嵌着黄铜门钉的深红色实木门就在前方不远,像一块凝固的血痂,门上方的金色门牌在昏暗的壁灯下反射着幽光。

门缝底下,透出里面极其微弱的光线。没有预想中的喧闹和音乐,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、死水般的寂静。

这寂静,比刚才电话里的喧嚣更让人心头发毛。

林薇……她在里面怎么样了?那个周天豪……

袖口内,折叠刀的刀柄已被汗水浸得滑腻。我再次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味,放轻脚步,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,无声地移动到那扇象征着罪恶与未知的门前。

耳朵紧紧贴在冰凉光滑的红木门板上。

屏息凝神。

门内,死寂。

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。

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,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、几乎被厚实门板完全阻隔的声响。

“呜……”

一声短促的、压抑到极致的、仿佛喉咙被死死扼住才能发出的、濒死般的呜咽。

是林薇!绝对是她的声音!

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绝望,瞬间引爆了我体内所有强行压制的炸药!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,狂暴的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水,轰然冲垮了一切!

“操你妈的——!”

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炸裂而出,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和恐惧!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到右肩,我像一颗被点燃的人肉炮弹,用尽毕生的力气,朝着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权贵和肮脏的红木大门,狠狠撞了过去!

“砰——!!!”

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!

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昂贵的红木门被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撞开,门板狠狠砸在后面的墙壁上,又反弹回来,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!

巨大的声响在空旷豪华的包厢里激起阵阵回音。

包厢内的景象瞬间冲入我的眼帘。

没有预想中的群魔乱舞。

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。

甚至没有那个肥猪一样的周天豪。

只有一片狼藉。

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惨白的光,照亮了满地狼藉。昂贵的红酒瓶碎裂在地毯上,暗红的酒液如同凝固的血液,浸透了厚实的羊毛绒。果盘被打翻,精致的点心滚落一地,被踩踏得不成形状。名贵的雪茄被粗暴地碾碎在烟灰缸旁,昂贵的真皮沙发被锐器划开了一道长长的、丑陋的口子,露出里面白色的填充物。

包厢中央,站着一个人。

是林薇。

她背对着门口的方向,微微低着头。身上穿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、剪裁利落得近乎冷酷的黑色修身长裤和一件同色的高领紧身衫,勾勒出紧绷而充满力量的线条。那身衣服,与她平日里温婉的裙装截然不同,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锋利感。她原本盘起的长发此刻有些散乱地垂在肩后,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白皙的脖颈上。

她正慢条斯理地、极其仔细地用一张洁白的、边缘带着精致刺绣的方巾,擦拭着自己的嘴角。动作优雅得近乎诡异,带着一种事后的从容不迫。

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毯上,蜷缩着一个穿着昂贵丝绸睡衣的男人。正是周天豪!他那张平日里不可一世、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睥睨众生的胖脸,此刻因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形,惨白如纸,嘴巴大张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喉咙里发出“嗬…嗬…”的、破风箱般的抽气声。他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,指缝间不断有暗红色的粘稠血液汩汩涌出,迅速染红了他名贵的睡衣前襟和身下的地毯。他的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地抽搐着,眼神涣散,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难以置信。

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破碎的酒香和雪茄的焦油味,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开来,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巨大的撞击声和我的怒吼似乎还回荡在奢华的包厢里。

林薇擦嘴角的动作顿住了。

她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。

那张我熟悉到骨子里的、总是带着温柔浅笑的脸庞,此刻清晰地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。嘴角处,果然残留着一抹刺眼的、尚未完全擦净的暗红色血渍!像一朵邪恶绽放的罂粟花。她的脸颊上似乎也有一小块新鲜的淤青,破坏了那份完美的白皙。

然而,最让我灵魂冻结的,是她的眼神。

那双曾经盛满柔情蜜意、如同春日湖泊般的眼眸,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,里面没有任何惊慌,没有恐惧,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。只有一片冰冷的、近乎无机质的平静。那平静之下,仿佛冻结着万载玄冰,反射着水晶吊灯惨白的光,锐利得能刺穿人的灵魂。她看着我,如同在看一个……一个迟到的、并不完全在计划内的闯入者。

没有解释,没有哭诉,没有恐惧。

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,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,嘴角残留的血渍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
然后,她像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,随手将那方沾染了血污的精致白巾,丢弃在脚下不断抽搐、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怪响的周天豪身上。雪白的方巾落在暗红的血污里,迅速被浸透。

做完这一切,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我,那眼神依旧冰冷平静。

接着,她做了一个让我大脑彻底宕机的动作。

她微微歪了下头,动作带着一种与现场血腥格格不入的、近乎少女般的俏皮?不,是审视。然后,她的左手极其自然地伸进了黑色紧身裤的口袋里。
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!藏在袖口里的折叠刀瞬间滑入掌心,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。她要拿什么?武器?毁灭证据的东西?

然而,她掏出来的,只是一部最新款的、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手机。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极其随意地划动了几下,像是在翻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信息。

下一秒,她抬起头,目光越过地上垂死挣扎的周天豪,落在我写满震惊、愤怒和巨大困惑的脸上。

她的唇角,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。那笑容很浅,很淡,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,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刃,狠狠扎进了我认知的核心!

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,屏幕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。她的声音响起,不再是电话里听到的压抑呜咽,也不是平日的温婉柔和,而是一种极其平稳、冷静、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清晰语调,穿透了包厢内周天豪濒死的“嗬嗬”声:

“证据齐了,老公,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地上不断涌血的周天豪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等待处理的垃圾,“收网吗?”

收网?

这两个字如同惊雷,在我一片空白的脑海里轰然炸响!所有混乱的线索——福利群的定位、手机里的偷拍证据、周天豪的垂死……还有她此刻这冷静到诡异的态度——瞬间被强行拉扯、拼凑!

一个荒诞绝伦却又冰冷刺骨的真相,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,骤然劈开了所有迷雾!

她不是猎物。

她从来都不是!

她是……猎人!

巨大的冲击让我身体晃了一下,几乎站立不稳。袖口里紧握的折叠刀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我死死地盯着她,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或者疯狂的痕迹。

没有。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,和那抹刺眼的血渍。

就在这时,林薇那冰封般的平静目光,似乎穿透了我灵魂的剧烈震荡,落在了我空空如也的右手袖口。她的视线微微下移,瞥了一眼掉落在地毯上的那柄寒光闪闪的折叠刀。

她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。随即,那抹极淡的、带着一丝疲惫的弧度再次浮现在她的嘴角。

然后,她做出了一个更让我灵魂出窍的动作。

她那只空着的右手,同样极其自然地伸向自己紧身衫的后腰处。

我的呼吸瞬间停止!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!她后腰藏着什么?枪?另一把刀?还是……

只见她的手指在腰间摸索了一下,动作流畅而稳定。紧接着,她掏出了一个东西。

不是武器。

是一个小巧的、深棕色的、边缘镶嵌着银色警徽图案的证件夹。

她的拇指熟练地一弹,证件夹“啪”地一声打开。

里面镶嵌着一张清晰的证件照。照片上,正是林薇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,眼神却如同此刻一般锐利冰冷,直视着镜头。照片旁边,是几行清晰的黑色印刷体字:

【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监察委员会】 【特殊反腐调查组】 【一级调查员:林薇】 【编号:CN-SI-0609】

0609!手机密码!

那串数字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所有记忆的闸门!她手机里那些令人发指的偷拍证据,那些足以让无数权贵身败名裂的铁证……她深入丽人会所这个魔窟,甚至不惜以那种方式出现在“福利群”里……所有的一切,瞬间都有了答案!

不是为了背叛,不是为了金钱。

是为了……任务!是深入虎穴的卧底!是刀尖上的舞蹈!

她刚才问“收网吗?” 那不是玩笑,不是疯狂,是任务完成的信号!

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,瞬间将我吞没。我僵在原地,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,所有的愤怒、猜疑、绝望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刷得七零八落,只剩下空荡荡的、嗡嗡作响的茫然。

林薇的目光越过敞开的证件,落在我脸上。她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,但那锐利的核心依旧不变。她微微扬了扬下巴,示意我身后敞开的包厢大门,以及门外可能正被惊动的一切。

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

她的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清晰地穿透了周天豪越来越微弱的抽气声:

“特殊反腐调查组,行动!”

行动!

这两个字像带着高压电流,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茫然和僵直!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、后怕、以及被彻底打败认知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!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点燃的、如同火山爆发般的使命感!

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脊背!身体里那点属于程序员陈默的懦弱和犹豫被瞬间蒸发!一种沉睡已久、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被彻底唤醒!我甚至没有低头去看掉落的刀,右手闪电般探入自己外套的内袋深处!

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、冰冷坚硬的轮廓——一个和林薇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深棕色证件夹。

“啪!”

一声清脆的响声,证件在我手中利落地展开!

同样的警徽,同样的威严字体,在包厢惨白的灯光下清晰无比:

【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监察委员会】 【特殊反腐调查组】 【技术支援组组长:陈默】 【编号:CN-TS-0421】

0421,我的结婚纪念日。原来这串数字,从来不是巧合。

我抬起头,目光越过地上濒死的周天豪,与林薇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空中交汇。她的嘴角,那抹极淡的、带着疲惫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,冰封的眼底深处,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、只有我能读懂的光芒——那是属于搭档的默契,是任务成功的信号,也是……劫后余生的确认。

我猛地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灌入肺叶,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。我对着她,也对着这个充斥着罪恶与证据的战场,用尽胸腔里所有的力量,声音洪亮、斩钉截铁地吼出那个迟来的指令:

“特殊反腐调查组!行动——!”